第(3/3)页 因为今夜,她要独自前往,赶赴北城监狱外。 她要去完成最后一个诺言。 洋房门口处,顾敏带着唐向宸,是宝少爷朝着她挥手,送别她离开。 雪中,是她的身影那样冰冷孑然。 这天的夜里,众人都聚集在这座寒冷北城。 每一个人的住所里,都在瞧着今夜来临,都在瞧着夜幕降临之后,监狱外那一场烟花到来。 …… 这是一个格外寂静的夜。 监狱大楼里,那间牢狱之中,尉容静静坐在椅子里。 突然之间,耳畔听到空中“咻——”一声响,那是一束烟花飞起,绽放于空中。 他睁开了眼睛,看着那窄小的窗外,却是漆黑夜空都被点亮了光芒。是色彩斑斓的光芒,那么美,美到竟然忘记了此处究竟是何地。 周遭更是响起了异动声,那是同在监狱里的犯人,也是一声声惊呼,就连狱警也为之赞叹。 年关将至,又未曾到新年除夕,这一场提前到来的烟火,旁人只当是为了除旧迎新。 可是他却知道,是她来了,她就在这里,她来为他放一场烟花…… 监狱外的高墙后,是那个女人,不断将烟火点燃,她的头顶满是绽放的礼花,这样轰华而灿烂。 当那些礼花被齐齐点燃后,蔓生仰起了头,那些烟火全都坠落入眼底,那些星光也坠入眼底。 她没有眨眼睛,她想要将这一幕瞧得更清楚…… 黑夜被绚烂的天空,她走向那道高墙,她的手轻轻抚向白墙。 她想要问问他:尉容,你看见了吗?你看见今晚的烟火了吗?你一定看见了…… 高墙之内,那幢大楼的牢狱里,那些呼喊声不断传来,是被这场盛世空前的烟火所震撼…… 尉容不禁站起身,他靠近一些,再靠近一些。 近到就站在了那扇窗口下,透过铁栅栏,他抬起了头。 那些烟火,终于近在咫尺。 这一晚,他不想再去理会旁的,将那些是非情仇全都抛却,更将那些相知相遇也一并忘记,什么誓言,什么诺言,谁还要去理会,谁还要去在意…… 人间璀璨纵然只有一瞬,可是此时此刻—— 蔓生,我只想好好和你看一场烟花。 …… 这一夜,北城监狱外放了一夜的烟花。 等到天明,烟花也全都散去。 都说烟花易冷,或许就是太过短暂的缘故。 监狱外停了一辆车,那是余安安三人前来寻找她。当他们走近,就发现林蔓生坐在那辆车里,她好似睡着了。 可是却满脸泪痕。 …… 早晨七点整,袁秋叶赶到了监狱。 她和监狱长碰面后,由她亲自将死刑犯押解前往执行地点。 那是距离北城不远处的近郊雪地。 袁秋叶再次来到那座监牢,今日的他,已经换上了属于自己的衣物,那是先前被拘留时换下了那一套。 待他出来,只见西服笔挺衬衣洁白…… 袁秋叶险些晃了眼,那分明就是当日还叱咤商场风云的尉氏容少…… “袁警官,可以出发了。”那道男声幽幽响起,让她回过神来。 的确就要出发,不然就会来不及,袁秋叶就要命狱警为他拷上手铐,可是他却抬手示意,先等一等。 袁秋叶再是望去,才发现他是将两块手帕仔细叠起放入西服内侧的口袋里。 那两块手帕,不知是从何而来,却应该是女子的信物。 一块上的角上,绣了一个“蔓”字。 另一块上,却是一抹口红印子,大概是擦拭过唇印。 他妥善收藏,小心翼翼放好,终于将手抬起拷上了手铐。 警队前后一共三辆车,十余人狱警,再加上警署特警,出发前往执行地。 袁秋叶坐在前车座,当车子驶离监狱的时候,发现外边并没有一个人。 没有人前来送行,也没有再前来打扰。似是根本不愿前来,瞧这一场赴死。更似是这位尉氏容少,本就不愿他们前来…… 这样安静的雪天,这样安静的离去。 车子一路顺畅行驶着,雪中穿梭过北城街头,渐渐远离了人群,远离了喧嚣。 不知道过了多久,终于抵达了那片雪地山头。 车子停在半山腰上,就无法再进入。 一行人下了车,再走向尽头。 而在尽头的那片雪地里,已有特警守候。 正对着一片雪地山崖,是这一片的尽头,前方铺了一张碧青草席,席上还放了一席蒲团。这也是上级破例特许,让这位豪门大少走的得体一些。 “尉先生,我们到了。”袁秋叶轻声道。 尉容轻轻颌首,他瞧见前方的布置,微笑一声,“多谢。” 他是那样从容不迫,那样的冷静泰然,周遭众人都是面临无数死亡的警员了,可却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一人。 赴死时刻,却也可以这样沉静,他上前入席,静静跪坐在了蒲团上。 那背影,那姿势,轻巧落地,都在无形中透出一股豪门世家公子的优雅来…… 袁秋叶不时抬起手看向腕表时间,还未到行刑时间…… 狙击手已经在后方等候。 而前方那道身影,笔直静坐在前方,背对着众人,面向那片雪山。 白雪这样纯净,这座雪山不过是小山头,远远不如那座雪山神山,神山里的庵堂,那里有着极美的梅树。 许是雪光太过刺目,尉容的眼前突然白茫茫一片,那些跳动而混乱的场面一起袭来。 他看见了父亲,父亲对他说:我和你妈妈相遇的时候,浮生塔前的梅花开得真好看,她就站在那儿,那样子真美。 还是少年的他,初次问了一声:所以,你才喜欢白梅吗? 父亲朝他微笑应允。 那些白梅花树不断来袭,刹那间又好似来到了海城颐和山庄,别院独栋里老太爷躺在那张床上,他指着他说:你走,你快走…… 他未曾来得及回答:是,爷爷,我一定让他快走,一定让他走得很远,不让任何一个人找到他…… 那画面又突然转为黑夜,烛火燃着一炳,那些血腥猛地冲击而来,让他猝不及防。 他仿佛还能闻到那血腥味,他的手还沾满了鲜血,母亲却握住了他。 她在说:容容,别怕,有妈妈在……容容,保护好他,保护好阿凛……容容……告诉妈妈,你能做到吗……你可以答应妈妈吗…… 他不能,他真的不能…… 可是母亲握紧了他的手,那双赤红的眼睛是这样义无反顾要去用死亡毁灭一切彻底洗去一切,最后一刻,她朝他喊:尉容!你一定要答应妈妈,要好好照顾他,要保护好他!你办不办得到! 他终于回声:我答应,妈妈,我答应…… 可他却再也握不住她的手,只迎来了她葬身火海。 那些火焰烧红了半边漆黑夜空,更灼烧了他的双眼,他几乎瞧不见了,只听见那声音,是童声柔软,是少年少女齐齐出现在他面前,是三个孩子朝着他走来,他们在喊他:大哥,大哥…… 突然,那个不会说话的少年和那个爱笑的少女都不见了。 只剩下他和他。 天地之间,好像有一面镜子,他们本该不能再有未来,本该是将死之人…… 他们对月举手起誓:这一辈子不结婚也不要孩子! 可是一刹那,那个少年又朝着他凄厉喊:尉容,不结婚不要孩子,是你违背誓言不守信约——! 是他失信了,是他先违背了誓言,是他起了私心,是他竟还在妄想,想到得到幸福…… 他一下跌入深渊里,几乎粉身碎骨。 “尉容先生,五分钟后开始执刑!”一旁是女声传来,却仿佛将他唤醒。 啪! 尉容扬起了头,居然发现天空开始飘雪。 雪中,他隐约间看见了一个小女孩儿,她在他身旁折纸鹤,她穿着幼稚园的校服,安安静静乖乖巧巧坐在他身边。 她突然说:哥哥,你不是昨天的那个哥哥,你是谁呢…… 他不知道她为何会认出,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发现,分明他们才不过相识不久,可她笑弯了眉眼,是两只极可爱的小月牙。 她将手帕盖在脸上说:哥哥,我们来玩过家家,我来当你的新娘…… 恍然间,雪越下越大了,他的新娘又在哪里,又在何处…… 白雪纷纷扬扬里,他好似瞧见那一袭凤冠霞帔的身影。小女孩儿不知何时已经长大,正盈盈站在那里朝他微笑。 她真好看。 他的新娘,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新娘…… 那些雪花轻轻落在他的脸颊,他的眉眼,他的唇上,就像是有谁在亲吻他…… 后方女声又开始喊,“一分钟后执刑!” 尉容静静置身于这片漫天飞雪中,他的眼前不是白雪皑皑,而是那一座订婚喜堂,那间喜房里,他的新娘还穿着凤冠霞帔,盖着红盖巾坐在那张喜床上在等着他。 她还在等着他回去,一直都在等着他回去,那样无怨无悔痴痴等着…… 他翻山越岭想要去往她那里…… “砰——砰——”那枪响声响彻在这片雪地,似远似近,竟无法分清。 他只觉得胸口处被硬生生击中,五脏六腑也好似灼烧开来,眼前再也瞧不清了,再也瞧不清那些过往…… 不想贪求了…… 不贪求幸福长久,不贪求健康喜乐,甚至不贪求一个缘,只是又想起你的脸,这朝朝暮暮漫漫人生路。 上天作证细雪明鉴。 此生此世,我,尉容,也只爱过一个人。 林蔓生,你以为那是谁。 第(3/3)页